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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國最後一位公共思想家--皮耶˙布迪厄的社會批判
文/宋國誠(文化評論家)
(續破報>>390)
藝術社會學的啟蒙
早期的布迪厄是以「藝術」為議題走入社會學的研究領地的。由於受到結構符號學的影響,布迪厄運用符號學的核心概念「代碼」,以藝術密碼的解碼能力來討論藝術感知的形式與生成,並以占有代碼的程度和解碼能力的高下,來區分藝術接受的分類和建構。在藝術之愛:歐洲的藝術博物館及其觀眾>>(The Love of Art:Europe Art Museums and their Public,1996)、技藝社會學>>(The Craft of Sociology,1968)、區隔>>(Distinction:A Social Critique of the Judgment of Taste,1979)等著作中,布迪厄以大量的經驗資料和統計模型證明,人們之所以具有藝術感知和鑑賞能力,是因為具有感知的編碼和藝術解碼能力,人們對藝術的消費能力則取決於這種鑑賞能力。對於普通人而言,面對一件藝術品,只能看到一些線條和色彩的組合,只有具備藝術解碼能力的人,也就是具有文化理解、分類、綜合能力的人,才能看得懂藝術作品的意義和美感,進入藝術界域成為「文化鑑賞人」。然而,這種藝術編碼和解碼的能力並不是天賦的,而是教育養成的,他作為一種符號操作系統和關於文化品味的表達和分類等等,是社會建構和歷史建制化的結果,是一種具有劃分權力等級體制的知識系統。沒有受過充分教育的人,就被排除在藝術再現系統之外,被畫分到主流文化之外,成為沒有文化發言權的編緣人。布迪厄通過藝術感知能力之生成的分析,將教育、教養、品味、文化再現與生產等等,看成是歷史建制的產物,指出了「教育」乃是培養、生產、傳播、累積文化資本的基礎結構,在更多時候,學校教育甚至扮演了繼承、鞏固和維繫文化生產體制的權力幫兇。
顯然,布迪厄對藝術鑑賞問題的探究,並非出自個人的愛好,而是要考察「鑑賞」和「品味」這兩種社會能力對社會分化、社會階層乃至助長「社會不平等」的作用,展示出他對「文化弱勢者」的關切。布迪厄以「公共博物館」為例,雖然這些藝術品收藏和展覽的場所,由於門票低廉,歡迎所有人進入參觀,但是對社會低階層的人來說,他們早已被剝奪了藝術解碼的能力。因此,藝術博物館再推展大眾文化和藝術的公共欣賞方面,完全是虛假不實的,因為藝術品只有對那些占有藝術解碼能力的人才是存在的,而低下階級則是「預先地」被拋離在文化生產和藝術編碼的「製程」之外。問題就在於,文化鑑賞的能力匱乏往往正是匱乏者極力加以隱藏和掩飾的,失去教育的人正是一群無法知道教育重要性的人。看起來,博物館裡的「箭頭」、「告示」、「指南」、「解說員」等等,像是在彌補他們在教育上的缺失,但是這些「導引」不是別的,正是一種虛假的欺騙,因為這些物件的存在有利的支撐了低下階級「孤陋寡聞」的權利,掩飾了他們在藝術場域中無藝術鑑賞能力尷尬狀態。實際上「博物館」就是一個社會區隔(social distinction)的表徵,它雖然以公共為名,其實是在維護一種「特權品味」,博物館雖然總是寫著歡迎進入,但卻扮演著區隔、分類、排除的功能。
在1970年的教育、文化和社會的再生產>>以及後來的國家精英>>(The State Nobility,1989)一書中,布迪厄闡釋了學校教育在文化專斷和符號暴力兩種社會權利生產過程中的「再生產」作用。布迪厄改編了馬克思的「資本」概念,認為資本在現代社會已進一步分化成「經濟資本」、「文化資本」、「象徵資本」等等多樣化形態。不同於馬克思的經濟資本是通過「公開的市場交換」而獲得占有性支配,文化資本是通過「隱蔽的春風化雨」而取得社會性支配。文化資本就是對一定類型和一定數量的文化資源的排他性占有,它是一種經過教育投資、社會學習和文化陶冶累積而成的智性化資本,它既與經濟資本鼎足而立,具有社會威權的身分,又與經濟資本合作,目的是為了形成更大的壟斷力量。文化資本最公開的形式就是「學歷」(文憑或證書),也就是社會最公認的知識位階與合法性權威。它是一種隱蔽性的權力,它往往比經濟資本更具滲透論述和傳染力,因為它是一種制度化公認的權力身分和論述,具有認同擔保和集體背書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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